小学语文课文惊现“抄袭”！谁给林清玄道个歉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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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-4-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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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千古事，得失寸心知。

熟悉课长的同学都知道，我们喜欢给孩子们的教材挑刺，如：👉部编版语文教材再现“三无产品”！。这几年，没少挑，文末有教材挑刺系列文章汇总链接。

今天，我们又要挑了。

小学课文惊现“洗稿”文！

近日，浙江省特级语文教师张祖庆老师做教研活动时，偶然读到一篇课文：《留住今天的太阳》【注：此文收录在湘教版五年级上册语文教材，沪教版四年级语文教材。】

（完整文章，附录在后）

读完后，张老师觉得很疑惑：怎么那么熟悉？这篇文章林清玄那篇著名的散文《和时间赛跑》何其相似？课文里这样写：

而林清玄先生的《和时间赛跑》一文中也有这样的句子：

“后来的二十年里，我因此受益无穷。虽然我知道人永远跑不过时间，但是可以比原来跑快一步，如果加把劲，有时可以快好几步。那几步虽然很小很小，用途却很大很大。”

而整篇文章，无论是立意、行文风格甚至成段的文字都与《和时间赛跑》这篇文章非常相似。

林清玄的《和时间赛跑》一文，曾出现在人教版、冀教版、北师大版、长春版、鄂教版等教材中。语言简洁，隽永深远，读之难忘。

那么《留住今天的太阳》这篇课文，从何而出呢？张老师开启了侦探模式：

通过查找资料，课文作者刘勇的这篇文章，原载1991年1期《散文》，选入山东教育出版社2001年9月版山东省九年级义务教材《小学生阅读文选》第五册，以及湘教版第九册课文，沪教版第七册课文。

后来，这篇文字，被收入作者的同名作品集《留住今天的太阳》。

究竟是谁抄袭谁？

此文，究竟是谁模仿谁？很简单，只要找出写作时间，即可一目了然。

让我们简单地做个分析。

林清玄《和时间赛跑》里有这样的句子：

“那时我三年级，常把哥哥五年级的作业拿来做。”“后来的二十年里，我因此受益不浅。”三年级孩子，虚岁当在10岁左右。由此可以推测，林清玄先生此文大约写于三十岁左右；林清玄1953年出生，据此倒推，此文写作时间，当在1983年前后。而刘勇此文首次刊登是在1991年，可见《和时间赛跑》一文在前，《留住今天的太阳》在后。

还有一处，可以推算林清玄《和时间赛跑》一文的写作年代，早于刘勇的《留住今天的太阳》。林清玄曾于40岁的时候，写过一篇《和太阳赛跑》。这篇文字，更加豁达从容。不惑之年的林清玄，终于知道时间和太阳，终究是跑不过的，每天能做的，就是“为今天做什么”。他写道：“到了四十岁，可能说不出“我跑赢太阳了”这样有豪情的话。”

根据有关资料记载，林清玄曾有十年时间，隐居山中，一心向佛，未曾写作。《与太阳赛跑》与《和时间赛跑》，整整相隔十年。按出生年月推算，林清玄40岁那年，是1993年，往前数十年，当然是1983年了！因此，几乎可以断定，林清玄的《和时间赛跑》写于1983年。即便有误差，也不会比刘勇的《留住今天的太阳》迟！

毫无疑问，《留住今天的太阳》是一篇高仿文——近乎变相抄袭！

抄袭有程度之分，唐代释皎然在《诗式》中把“偷”诗划分为偷语、偷意、偷势三种。“偷语”，就是仿效别人语句；“偷意”，就是袭取别人的意旨；“偷势”，就是模仿别人的结构布局。

从语句的相似度而言，两文重合度极高，关键语句几乎一模一样；

从立意而言，两篇文章都意在表达“珍惜时间，战胜自我”的主题。文本并不深奥，文末最后一段都直接揭示了中心；

从布局结构而言，“疑惑—大人解释—产生超越时间的念头—用行动证明—结尾表达惜时主旨”，两文同出一辙；

语、意、势都如此类同，却又没有丝毫的超越，只能形容为高仿中的“LV”。

究竟是仿写还是抄袭？

“千古文章一大抄”，所有的文章的创作都必然经过模仿的过程。在对经典佳作的模仿中摸索、理解，慢慢形成自己的思考和行文风格。这是很多人学写文章的一个过程。因为，模仿的根本目的是学习。若有对原作融会贯通、另有创造，则是借鉴和升华，这就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”了。

文学之集大成者苏轼也曾作过一首名叫《南乡子》的词——

何处倚阑干。

弦管高楼月正圆。

蝴蝶梦中家万里，依然。

老去愁来强自宽。

明镜借红颜。

须著人间比梦间。

蜡烛半笼金翡翠，更阑。

绣被焚香独自眠

这首词，每句都出自唐诗何宋词名家之手。

上阕出处——

▽第一句出自杜牧的《初春有感寄歙州邢员外》，原句为：”闻君亦多感，何处倚阑干？“

▽第二句出自杜牧的《怀钟陵旧游》，原句为：”歌谣千里春长暖，丝管高台月正圆。“

▽第三句出自崔涂的《春夕》，原句为：”蝴蝶梦中家万里，子规枝上月三更。“

▽第四句出自杜甫的《九日蓝田崔氏庄》，原句为：“老去悲秋强自宽，兴来今日尽君欢。”

苏轼的“抄袭”，是集句，是化用。境界高低，不可同日而语。

但是，若只是语、意、势简单挪用，甚至粗暴地生吞活剥，破坏了原文意蕴，那还不如一字不错，虚冒姓氏即可。

洗稿文堂而皇之入选教材

岂非咄咄怪事？

刘勇的《留住今天的太阳》，即为“语、意、势”皆仿的平庸之作。用今天的话来说，《留住今天的太阳》，属于“洗稿”文。

“洗稿”文，竟然堂而皇之进入多本教材，岂非咄咄怪事！

两文优劣，一读即知。谁是移花接木，已毋庸置疑。但是让人颇为费解的是，为何《留住今天的太阳》会反复出现在我们的教材中？

《和时间赛跑》知名度不可谓不高，也是各版本教材中常选篇目，《留住今天的太阳》这样一篇高仿之作，为何可以与《和时间赛跑》并行？作为教材的选编者，尊重原创，选择好文，应该是基本原则吧。

选文是教材的核心。《全日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》对如何选文有清晰的要求：“具有典范性，文质兼美，富有文化内涵和时代气息，题材，体裁，风格丰富多样，难易适度，适合学生学习。”

编撰和主持编撰超过二三十部的叶圣陶先生， 首次提出“文质兼美”的教材编写观，即课文的字词句段、篇章结构、表达手法等作品的形式，还有课文的主题意旨、思想情感、人物事件等作品内容，都应是文中上乘水准。

《留住今天的太阳》一文，从文本本身而言文字不算优美凝练，从成文过程看，更是不甚磊落，哪一方面都毫无“典范性”。此文入选教材，可见选编者并没有按照选文的标准体系，而是更多凭自己的感性判断。

课文是范例，编写须严谨。若有一天孩子们读到林清玄的《和时间赛跑》，再回忆起自己所学《留住今天的太阳》，会不会认为这就是写作的捷径呢？如果将“千古文章一大抄”的境界如此拉低，岂不哀哉？！

我们无意批评写作者刘勇的行为本身。写作过程中，谁都有仿照过那么一两篇文章。所不解的是，作为如此严肃的教材（并且，好几个版本，都入选了此文），编写者竟如此轻率！

是视野局促？是眼光不准？还是别有原因？我们不得而知。

所幸，此文，也将最后一次（希望是最后一次）出现在教材中。相信，统编教材的编者，是不会把高仿如此明显的课文选入教材的。

也希望统编教材的编写者们，能够多选一些名家名篇，多选一些大格局的作品。人类文化史上的精品，浩如烟海，为何要从期刊上，选择一位知名度并不高的作家的“洗稿”之作呢?

据说，统编教材已经编完。此文，也属于马后炮。不过，教材，也不是一成不变的，可以不断更新、迭代。

但是，是不是该有人对仙逝的林清玄先生道个歉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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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原文

（是否“洗稿”，读者诸君自行判断！）

和时间赛跑

林清玄

读小学的时候，我的外祖母去世了。外祖母生前最疼爱我。我无法排除自己的忧伤，每天在学校的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跑着，跑得累倒在地上，扑在草坪上痛哭。
那哀痛的日子持续了很久，爸爸妈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我。他们知道与其欺骗我说外祖母睡着了，还不如对我说实话：外祖母永远不会回来了。
“什么是永远不会回来了呢？”我问。
“所有时间里的事物，都永远不会回来了。你的昨天过去了，它就永远变成昨天，你再也不能回到昨天了。爸爸以前和你一样小，现在再也不能回到你这么小的童年了。有一天你会长大，你也会像外祖母一样老，有一天你度过了你的所有时间，也会像外祖母永远不能回来了。”爸爸说。
爸爸等于给我一个谜语，这谜语比课本上的“日历挂在墙壁，一天撕去一页，使我心里着急”和“一寸光阴一寸金，寸金难买寸光阴”还让我感到可怕；也比作文本上的“光阴似箭，日月如梭”更让我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。
以后，我每天放学回家，在庭院时看着太阳一寸一寸地沉进了山头，就知道一天真的过完了。虽然明天还会有新的太阳，但永远不会有今天的太阳了。
我看到鸟儿飞到天空，它们飞得多快呀。明天它们再飞过同样的路线，也永远不是今天了。或许明天再飞过这条路线，不是老鸟，而是小鸟了。
时间过的飞快，使我的小心眼里不只是着急，还有悲伤。有一天我放学回家，看到太阳快落山了，就下决心说：“我要比太阳更快回家。”我狂奔回去，站在庭院里喘气的时候，看到太阳还露着半边脸，我高兴地跳起来。那一天我跑赢了太阳。以后我常做这样的游戏，有时和太阳赛跑，有时和西北风比赛，有时一个暑假的作业，我十天就做完了。那时我三年级，常把哥哥五年级的作业拿来做。每一次比赛胜过时间，我就快乐得不知道怎么形容。
后来的二十年里，我因此受益无穷。虽然我知道人永远跑不过时间，但是可以比原来跑快一步，如果加把劲，有时可以快好几步。那几步虽然很小很小，用途却很大很大。
如果将来我有什么要教给我的孩子，我会告诉他：假若你一直和时间赛跑，你就可以成功。

（约写于1983年，作者三十岁时）

留住今天的太阳

还是穿着开裆裤的时候，我就爱伫立在霞光里，看着夕阳一寸一寸地沉到山坳里去。

“它乏了，到山那边去睡觉哩。”外婆笑吟吟地说。

渐渐地，我知道太阳落山并不是累了，而是一天过完了。尽管明天还会旭日东升，但永远不会是今天的太阳。于是，我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：留住今天的太阳。

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外婆。她将我搂在怀里，说：“好孩子，等你长大了，就知道怎样留住太阳了。”

“真的？”

外婆肯定地点点头。

我巴不得自己快快长大。可是，在太阳一次次睡去和一次次醒来中，我渐渐长高，却始终没有找到留住太阳的办法。

一天，我照例对着窗户，边做作业，边望着太阳一步步往山坳里走，心里不只是焦躁，还带着几分悲戚，禁不住再次央求外婆：“告诉我怎样留住太阳吧！”

“好吧，要是你能在太阳落山前做完作业，我就告诉你。”

我埋头做起作业来。当我再一次抬起头来，夕阳还离山峰一丈多高呢。我不禁跳起来，一把拉住外婆：“告诉我，快告诉我！”外婆仍是一脸慈祥，指指太阳：“你不是已经把它留住了？”

我眨巴着眼睛看着外婆，尽管一时还不太明白她的话，但我知道，自己今天的确留住了太阳。因为往日每次做完作业，太阳都下山了。

从那以后，我总是用这种办法留住太阳。我知道，尽管人不可能永远留住太阳，但人可以比太阳走得快一步，甚至两步、三步。这几步看起来微不足道，但作用却非常大。

 （发表于1991年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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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编：田妈，责任编辑：小石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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